当潜水靴踩碎沙滩上的第一缕晨光，气瓶阀门 “嘶” 地喷出一串气泡，这 36 小时的深海之约就开始了。船尾的浪花在阳光下碎成银箔，而海底的珊瑚正在 70 米深的地方，等着与你交换一场沉默的舞蹈。
初见：珊瑚花园的午后
第一次下潜的信号在正午发出，咬住二级头的瞬间，咸涩的海水漫过耳际，世界突然安静下来。往下游了 10 米，阳光像被打碎的玻璃，在水里折射出晃动的光斑，一群蓝唇鱼突然从眼前掠过，鳞片闪着钴蓝色的光，像谁撒了把会游动的星星。
20 米深处，珊瑚花园突然撞进视野 —— 鹿角珊瑚支棱着分叉的枝桠，紫得发黑；脑珊瑚像被冻住的波浪，表面的褶皱里藏着豆大的小丑鱼；最惊艳的是柳珊瑚，粉色的枝条随水流轻轻摇晃，触须碰到手背时，像被羽毛扫过，痒痒的。
潜水电脑表显示深度 30 米，氮气开始让指尖发麻，却舍不得离开。一只海龟慢吞吞地从珊瑚丛里钻出来，背甲上覆盖着褐色的藻类，像披着件旧蓑衣。它绕着珊瑚礁游了半圈，突然停在我面前，绿豆大的眼睛眨了眨，仿佛在打量这个穿黑潜水服的闯入者。
展开剩余61%夜潜：珊瑚的秘密舞会
日落后的第二次下潜，带着水下手电筒，光束刺破墨蓝的海水，照出另一番景象。白天紧闭的珊瑚虫触手全都伸了出来，像无数细小的花朵在黑夜绽放，白色的、粉色的、荧光绿的，在手电光下泛着幽微的光。
35 米深的海底，夜行动物开始活跃。一只海鳗从珊瑚洞穴里探出头，尖牙在光线下闪着冷光，却只是警惕地看了看，又缩了回去。最神奇的是珊瑚虫的 “排异” 现象，手电筒照过的地方，它们会突然收缩触手，像被惊扰的含羞草，留下一圈暗纹，几秒后又慢慢舒展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气瓶压力降到 50 帕时，远处突然飘来一群磷虾，手电光扫过，它们集体发出蓝绿色的荧光，像流动的星河。跟着这道光往上游，发现它们正涌向一片鹿角珊瑚，原来这些 “星星” 是来赴珊瑚的宵夜之约 —— 珊瑚虫用触手捕捉磷虾，而磷虾的排泄物，正是珊瑚最好的养料。
共生：与珊瑚共眠的黎明
凌晨四点的第三次下潜，带着半梦半醒的困意，却在 25 米深处遇见了最动人的场景。一群鹦鹉鱼正围着脑珊瑚 “啃食”，它们用坚硬的牙齿刮下珊瑚表面的藻类，排泄物却成了白色的珊瑚沙 —— 原来沙滩上的细沙，有一部分是这些鱼的 “杰作”。
阳光透过水面时，珊瑚突然变得透亮。柳珊瑚的粉色里渗进了金辉，脑珊瑚的褶皱里蓄满了光斑，连躲在珊瑚缝里的清洁虾，都举着白色的螯钳，在晨光里跳着整齐的舞。这时候才懂，所谓 “与珊瑚共舞”，从来不是人类的主动靠近，而是珊瑚默许你加入它们的日常：看鱼群往返，看洋流涨落，看每一粒沙子如何在时光里变成珊瑚的骨骼。
最后一次上浮时，故意放慢了速度，在 5 米安全停留区悬停。气瓶里的气泡串越来越稀，抬头能看见水面的船底，像块漂浮的天空。伸手碰了碰身边的软珊瑚，它的触手轻轻卷住指尖，仿佛在说再见。
36 小时的深海之旅结束在黄昏，脱下潜水服时，发现膝盖上沾着一小片珊瑚碎屑，粉白色的，带着细密的纹路。向导说这是珊瑚自然脱落的骨骼，像大海送给你的明信片。
站在甲板上看落日熔金，海水从深蓝渐变成橘红，突然明白：人类潜得再深，也只是珊瑚千万年生命里的过客。但那些与它们共舞的瞬间，那些被海水过滤过的寂静，会永远留在记忆里，像珊瑚虫一样，慢慢凝结成闪光的片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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